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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翻了翻白眼，看来我在方府很有权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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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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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少爷的话，小人自小在府里长大，名叫小五，是西院刘管家手下听用的杂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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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刘管家？咱府里的管家不是姓孙吗？”那孙管家方铮见过，白白胖胖，挺和气的一个人。每天没事屁颠屁颠跑到方铮的小院里来请示今儿吃什么啦，少爷您还缺点什么东西啦等等，腻歪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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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您……莫非不记得了？”小五怪异的看了一眼方铮，“西院的管家是刘管家，东院的管家是孙管家，少爷您住东院，所以您的起居膳食都是孙管家在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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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大就这样，总共一家三口人，还分东院西院，还得分派两个管家，太奢侈了！回头劝劝老爹，把多余的房间都租出去收租金，蚊子虽小……可它也是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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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办什么事儿去呢？”如果小五没什么重要的差事，方铮决定让他陪自己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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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少爷，刘管家吩咐小人出门采办点东西。”杂役，换而言之，就是什么事都干，其中包括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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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东西？”方铮眼睛一亮，接着笑眯眯的道：“削平啊，呵呵，削平好啊，少爷我最喜欢削平了，来来来，咱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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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当然不明白“削平”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敢问，少爷既然要跟他一块出门，那就出门好了，这个时代的规矩很多，下人拦着主人的路，下人质疑主人的决定等等，主人都可以活活将其打死，而且还不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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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一路哈着腰跟着方大少爷，保持这个姿势很累，可他不敢有任何怨言。毕竟眼前这位爷是公认的活阎王，凡事小心一点，总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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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没有怨言，方铮却有怨言了：“小五，你天生驼背吗？走路老弯着腰算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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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少爷，小人这不是尊敬少爷您嘛。”小五有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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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就得弯着腰？你要是崇拜我，岂不是要趴在地上了？”方铮认为这种礼节太虚伪。方少爷毕竟是穿越人士，封建社会森严的尊卑等级观念，在他眼里根本就是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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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小人该怎么做？”小五有些无奈，他觉得在这位喜欢找碴儿的少爷面前，最好不要有自己的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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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直！方家的人出去就得有个样子，别丢了方家的脸。哈着腰跟个太监似的，是爷们儿吗？把头抬起来，挺胸！脸上带点微笑，显得有气质，过了！你那是傻笑，收一点，对！就这样，保持这个笑容，我看好你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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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主一仆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上了街。

正文　第八章　拜师（上）

陈夫子家离方家不远，位于金陵城的南门大街，紧挨着明道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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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来到陈夫子家门口，方老爷神色肃穆起来，郑重的整了整衣冠，从护院手中接过一个被红布覆住的漆盘，不知盘子上放的什么东西，然后领着方铮走了进去，众护院在门口排成队列，将车上的礼品有条不紊的搬入陈夫子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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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子家不大，只是一座二进的宅子，土瓦夯墙，显是多年未曾修缮了。一位老仆人将方老爷父子引至前厅，奉上清茗后，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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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很简朴，除了几张不起眼的柚木太师椅，不见有别的摆设。墙上挂着一副画，画中悬崖峭壁上，独立着一中年男子，眼含痛惜与悲怆，眺望着悬崖前方一片大好的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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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的感觉画中的男子要自杀，临死前再看一眼这片养育他的热土？舍不得就别死嘛，还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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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不屑的撇撇嘴，突然身后有人问道：“方公子，此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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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惊然转身，见眼前站着一位四十多岁年纪的中年儒士，头系文士方巾，身着玄色长衫，脚穿一双略显破旧的布鞋，脸型方方正正，一双眼睛锐利而有神，仿佛一眼能洞穿别人的心灵，颌下一绺长须，修剪得颇为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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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爷轻轻扯了方铮一下，道：“孽子，还不快拜见陈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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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赶紧长揖道：“学生方铮，拜见陈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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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子微一摆手，继续问刚才方铮没回答的问题：“方公子，此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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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有点心虚，大学学过那么多东西，偏就没学过国画，叫他如何评论？总不能说我见你这画不咋地，到处都是败笔，没有一处胜笔，拿到街上估计卖不出好价钱，还是别挂出来现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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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这么说了，方铮那崇尚家庭暴力的老爹很可能会当场饱以老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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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胡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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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绞尽脑汁，想出了几句前世通用的万金油，随即道：“此画非常不错，学生观之，此画形神兼备，气韵生动，颇为不俗，更且意境深远，引人长思，乃是一副不可多得之好画也。”幸好是中文系出身，掉文袋子不算很难，方铮说到最后，自己也摇头晃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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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画挂在他家前厅里，刚见面又急切想知道方铮对这画的评价，傻子都猜得到，这画肯定是出自陈夫子他本人之手。反正大唱赞歌是绝对错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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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陈夫子本来笑吟吟的，越听脸上的表情就越失望，方铮话音刚落，陈夫子便摇头叹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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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一楞，心道我没说错话吧？回想了一遍，句句都是好话呀，莫非夸得不够狠，陈夫子不满意？这家伙虚荣心也太强了吧？我要真把你往死里夸，你好意思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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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子叹息着开口道：“知音难求啊！三年前，我闻突厥屡屡犯境，城池时遭掳掠，而我华朝却懦弱惧敌，军队一退再退，毫无斗志。朝堂之上，党争愈烈，官场之中，贪墨成风，市井之下，百姓流离。我华朝泱泱大国，眼看即将沦入外族之手，届时百姓更将苦不堪言。可恨本人一介贫苦书生，进则曲高无人作和，退又不忍独善其身，郁愤之下，遂作此画，聊以堪慰，可惜众人都不明白，只是交口称赞画技，绝口不提其中深意，我朝文士，麻木至斯，可怜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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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听了个糊里糊涂，大概知道陈夫子作这画是忧国忧民，还带点怀才不遇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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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暗自摇头，文人，都是这酸脾气，作个画又能如何？能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吗？能将突厥铁骑拒之国门之外吗？与其在家中长吁短叹，不如去边塞参军抗敌呢，看来这陈夫子是属于书呆子类型的，而且还是愤青型书呆子。这种书呆子发病的症状就是没事坐在家里忧国忧民，时刻沉浸在自己的危机意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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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子盯着方铮道：“方才我见你目注此画，欲言又止，不知方公子你有何高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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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是存心找茬儿吧？方铮恨恨的想，我有高论的话，干嘛还来拜你为师？古代的老师跟学生说话都这么谦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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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爷在一旁着急了，自己的儿子他最清楚，高论？这小子连谬论都憋不出。万一这小子不懂装懂，胡说八道，今儿拜师这事肯定得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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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爷赶紧打岔道：“陈夫子，老夫今日带犬子特意来府上拜师，这学问上的事，不如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教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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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感激的看了老爹一眼，到底是自家人，真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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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子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接下来就开始走拜师程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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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爷命方铮拜了孔圣的画像和牌位，又在陈夫子面前跪下磕头，然后揭开漆盘上的红布，恭敬的送了过去，漆盘上面放着六样物事：肉条，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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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古代所遵循的“束脩六礼”，其中肉条，是表达弟子对恩师的心意；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莲子，寓意为苦心教育；红豆，寓意为鸿运高照；红枣，寓意为早日高中；桂圆，寓意为功德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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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子当下便受了方铮的叩拜，并送了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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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拜师仪式便算礼成。方铮这位穿越人士自此成了孔门学子，想想穿越前还跟一大群硕士博士挤人才市场，绕了一个大圈子，回头又进了学堂，这辈子跟书本实在太有缘份了，什么时候才能混出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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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毕，三人落座闲聊，方老爷有意结交陈夫子，以求他那宝贝儿子在书院中多得一些关照，于是寒暄之时言语颇有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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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子可能不太擅长聊生活中的琐事，对方老爷敷衍以对，一双眼却注视着方铮，半晌，陈夫子突然道：“我平日对易数占卦也略有涉猎，我观方铮面相颇为奇特，按说你早已……”想想可能觉得不妥，又改口问道：“最近你身子可有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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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悚然一惊，不能小看古代人啊，这家伙还真是有点真材实料的，竟然一眼就看出我的命数早就应该嗝屁了，厉害！做教书先生太可惜了，出去摆个摊儿多好，赚钱也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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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归想，夫子问话还是得回答的，方铮老老实实道：“不久前，学生……不慎从楼上摔下，嗯，脑袋着地，昏迷了一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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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爷在一旁狠狠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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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子道：“一个多月前，嗯，差不多了，可也不对呀，按说你现在应该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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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人就是爱较真啊，方铮赶紧打断他，道：“吉人自有天相，命数一理，变化莫测，诡谲无常，穷其一生未必能窥究竟，偶有失算，也属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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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子皱着眉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