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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身姓陆。”那嬷嬷说道。她见安一欣身上穿着细绒小袄，百褶长裙，半新不旧，料子既普通，手工也算不上精致，头上也没有首饰，而且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虽然看衣服就知道她不是陆府的丫鬟，而是沈玉带来的丫鬟，却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有心不答她的话，可是这小丫鬟笑容温和有礼，却也不好不答。

又是陆嬷嬷，安一欣暗暗腹诽，这个陆府，到底有多少个陆嬷嬷，也不怕大家叫混了。

“陆嬷嬷，”安一欣含笑说道：“云婉小姐通常在哪间屋子里见大夫看病？请带我们过去吧。”

陆嬷嬷愣了愣，暗说这对主仆到底是什么毛病，一心就是要给小姐看病，是有看病的瘾吗？

沈玉听安一欣这么说，也不管陆嬷嬷发愣，抬腿就要往正房走。雨菱匆匆一礼，顾不得多说，提着裙子就往正房跑。小院已经好久好久没人来过了，小姐的病又确实腌臜，总要收拾一下才能见人。

“沈公子。”一旁陆云婉轻声说道。“我的病……”

安一欣虽然听说虱藓并不过人，但是还是有些担心。按那中年仆妇的描述，心里猜测陆云婉得的应该是一种不会传染的皮肤病，但只是听说，并不能肯定。她心里也不想让沈玉进屋，万一碰到什么别的东西，都可能增加传染的机率。

但陆云婉再怎么说也是将军之女，算得上千金小姐，总不可能直接提出在光天化日之下给她看病，所以见陆云婉开口，安一欣立刻转身关上了院门，“既然嬷嬷不想让我们进屋看病，那就在这里看吧。”

陆嬷嬷又愣了愣，我只说不让你们进院，还没来得及说不让你们进屋看病，怎么这帽子又扣在我头上了呢？

沈玉：一欣，我要吃粽子。

安一欣：吃，吃，天天就知道吃，说好的减肥呢？

沈玉：……我胖点更萌。

安一欣：好吧，去要回来十张推荐票我就给你包粽子。

沈玉：……天天就指望着我卖萌要推荐票。

安一欣认真脸：娃，你说得太对了，你不卖萌真的就没有票啊！

第62章　恶疾

院门关上，门外刚和安一欣说过话的中年仆妇松了一口气，刚才她一直一边假装干活一边悄悄看向这里。她真怕陆嬷嬷和那个雨菱在门口就打了起来，万一大管事听说自己掺和到了三房事里，一句多嘴多舌，一顿打骂就是跑不了。

但现在院门一关，里面再怎么闹，也没有自己的事了。

院门关上，安一欣抬头看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暗暗放心，如果只是站在空地上看一看，还能被传染上，那么只怕陆府早就人人染病了。毕竟陆云婉已经病了三年，雨菱这么忠心，想必一定不会嫌弃自家小姐，日常接触不少，她贴身服侍都没有传上，沈玉就更不可能传上了。

陆云婉犹豫了一下，她虽然还是不相信沈玉会看病，但沈玉毕竟才五岁。陆云婉红着脸，撩起裙摆，露出小腿来。

安一欣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

陆云婉的小腿上有一块桔子大小的溃烂，可以看出是从身体里面向外溃烂开来的。溃烂的中心是黑紫色的，已经不象是肌肉，而是一团脓血一般，越到边缘颜色越浅，但也不是正常的颜色。随着裙摆撩起，还有一种腐烂的恶臭扩散开来。

安一欣不是圣人，闻到这样的恶臭，不顾陆云婉和雨菱的感想，立刻就退后了一步。要是强忍着，一会真的吐了出来，她们只会更加难堪。

沈玉皱眉，却拦住了陆云婉想要放下裙摆的手，蹲在她身前仔细看了起来。

“会不会痛？”沈玉问道。

见沈玉并没有嫌弃抱怨，陆云婉的心中很是感动。“不痛，就是在刚开始溃烂时也不痛，只是越来越痒，溃烂到现在这样，会痒得好象是百爪挠心一般。”

“溃烂到这样就是顶点了。”一边雨菱也补充着说，“随后就会长出新肉，渐渐愈合。”

“会留下疤痕吗？”沈玉继续问道。

“不是疤，愈合之后是一大块硬块。”雨菱说着，不等陆云婉开口，就动手撩起她的衣袖，露出一块紫黑色的淤痕。

那淤痕也是桔子大小，中间颜色深，越向外越浅，边缘齐整，在陆云婉白嫩的肌肤上，十分丑陋刺眼。

“这淤痕时间长了会自己消失吗？”沈玉问道，看了看那个淤痕，但并没有伸手去按。

陆云婉和雨菱都摇了摇头，“不会消失，颜色也不会变浅。”

沈玉叹了一口气，“跟书上写的一模一样，确实是虱藓。”

“能治好吗？”陆云婉脱口问道。

她已经病了三年，虽然这虱藓不致命，但每一次溃烂都奇痒难忍，抓又不敢抓，越抓溃烂的地方就越大。每次病得厉害，身上几处同时溃烂时，奇痒钻心，又顾忌着不敢碰到溃烂处，使溃烂更加恶化，坐也没法坐，更别说是躺卧睡觉，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地强忍着那种奇痒，忍耐煎熬，逼得她连死的心都生出过好几次。

要不是她一向胆小，又觉得自己这么年轻，生母死得又早，没人疼没人爱的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又怕自己死后，雨菱会伤心自责，甚至受到惩罚，左担心右害怕，既不甘又不敢真的去死，也许早就一横心，从这可怕得折磨死人的病中解脱了。

“这病并不致命，但也治不好。”沈玉说着，看了看陆云婉，清澈无邪的大眼睛里满是同情。

“真的治不好？”安一欣轻声问道。

沈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就算是溃烂过一遍又结出硬块的地方，也有可能再重新溃烂，不过这个病确实不致命，只要溃烂时能忍住那种奇痒，不要乱抓，不造成大片的溃烂，每次溃烂都可以自愈。”

也就是说，永远也好不了，就这样一直被折磨到死。安一欣心里想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怪不得陆嬷嬷怎么都不乐意开门，看来三夫人已经彻底地放弃了这个庶女，既不给她看病，还打算直接把她关到死了。

陆云婉神色凄惨，却勉强笑了笑，对着沈玉屈膝一礼，“多谢沈公子，让沈公子费心了。”

陆嬷嬷听沈玉这么说，虽然神色之间也露出了同情之意，却只是撇了撇嘴，什么也没有说。只有雨菱抬起衣袖，捂在脸上，轻轻啜泣起来。

安一欣抬手，拍了拍雨菱的肩。

一只雪白的小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安一欣的脚边，对着雨菱软绵绵的‘喵’了一声。

“好可爱的小猫。”雨菱眼里还有泪水，却只看了小雪一眼，就忍不住脱口叫了出来。

安一欣很是无语。小雪在吴山镇时还好，自从进了陆府，就开始学会卖萌了。

“我可以摸摸它吗？”雨菱问道，一脸渴望地看向安一欣。

“只要你高兴，随便……”安一欣一语未完，小雪已经纵身一跃，跳到了雨菱的怀里。

雨菱又惊又喜，抱着小雪，轻轻抚摸了二下，小心翼翼地享受了小猫的亲近，然后抱着小雪凑到了陆云婉面前。“小姐，你看。”

安一欣眼中光芒闪烁，紧紧地盯着小雪。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

小雪象是完全不知道安一欣正看着它。陆云婉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去，满脸喜爱地看着小雪，却不敢伸手。小雪却毫不犹豫，伸手雪白的小雪子，探进了陆云婉的手里。

陆云婉的手都抖了一下，唯恐弄痛了小雪，轻轻握着它的小爪子，满脸温柔地摸了摸。

“喵。”

小雪天蓝色的眼睛微眯，好象很喜欢这样的抚摸。

安一欣笑了笑，估计陆云婉生了这么讨厌的病，就算是不传染，但是别说她，只怕是连她的贴身丫鬟雨菱，大家只怕都避之唯恐不及。

所以就算是一只小猫，这样的主动亲近，都让这主仆二人有受宠若惊之感。

见那一主一仆逗着小雪，笑声不断，安一欣拉着沈玉的手，悄悄走到一边。

“这个病真的没有办法治好。”沈玉悄声说道：“我看过几本书上都提到过这个病，都说治不好。”

“那有没有办法缓解痛苦？”安一欣压低了声音问道。

“止痒？”沈玉想了想，“我可以配副药试试，不过估计用处也不大。”

“如果是药浴呢？”安一欣问道。

沈玉愣了愣，“伤口都溃烂成那样了怎么还能药浴？”

“应该能行，你再想想。”安一欣满脸鼓励地看着沈玉。只能用药浴，如果是吃的药，就不好作弊了。安一欣在心里说。

第63章　自家姐妹

沈玉虽然嘴里说着不能药浴，但不用安一欣催促，自己就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起来。“也许可以……”他想了一会，才喃喃说道：“不过我只带了一本医书过来，还得再多买几本佐证一下才行。”沈玉说着，迈步就要往外走。

安一欣没想到沈玉说走就走，小短腿一迈，几步就走到门前，一把拉开了门，只好对着陆云婉匆匆一礼，“我家公子……”

陆云婉虽然在逗着小雪玩耍，但安一欣问沈玉能不能用药缓解虱藓的奇痒却听在了耳朵里，此刻见安一欣给她行礼，竟然神色一正，款款屈膝，对着安一欣端端正正回了一个大礼。

安一欣一愣，“小姐……”

“姑娘心地善良，虽然初次见面，但姑娘处处为云婉着想，云婉十分感激。姑娘如果不嫌弃云婉是个病人，就不要再在意这些规矩，只把云婉当成自家姐妹好了。”陆云婉认真地看着安一欣的眼睛，微笑着说。

“你个病死鬼要认一个丫鬟当姐妹，可别拉上我们。”还没等安一欣说话，门外一个少女已经尖声大叫起来。

陆云婉一愣，转头看向门外，“大姐？三妹？你们怎么来了？”

陆云珍和陆云慧站在门外，陆云珍还好，陆云慧却满脸都是气愤之色，指着安一欣就大声训斥起来，“你个不懂规矩的小丫鬟，陆云婉再怎么说也是陆府的小姐，你一个丫鬟怎么蛊惑的她，让那个笨蛋居然想认你当姐妹？”

也许我只是没有当面叫她‘病死鬼’和‘笨蛋’而已。安一欣在心里说。

陆云婉既没想到陆云珍、陆云慧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院门口，更没想到陆云慧竟然指着安一欣斥骂起来。陆云慧只比她小半岁，从小就爱欺负她，更何况自己生病之后，陆云慧觉得是自己的病影响了她说亲，对自己更是嫌弃得要死，所以陆云婉对她斥责自己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又扯上了安一欣。陆云婉心中愧疚，连忙迈步挡在了安一欣身前。

安一欣看在眼里，心中暗想这个陆云婉虽然性格柔弱，被自己的妹妹和嬷嬷欺负，但也不是一味的胆小怕事。她一定有自己令人敬重的地方，否则雨菱也不会那么忠心护主了。

不过小姐们打架，雨菱虽然着急，却也只能站在一边，不敢插嘴。

安一欣轻轻推开陆云婉，走上前来。

陆云慧原本因为安一欣是沈玉的丫鬟，又见沈玉站在门边，本不想把安一欣牵扯进来，但转念又想到可以把今天的事告诉陆云柔，讨好那位大小姐，这才说了几句。此刻突然见安一欣的手在陆云婉肩膀上一触，轻轻推开她走上前前，竟吓得立刻后退了一步。

陆云珍的反应更快，竟然连沈玉都顾不得招呼，吓得转身就走。

她们可是自从陆云慧生病之后，就再也没有近过她的身边，连这个小院都从来没有进去过。那个小丫鬟居然笨得不但进了院子，还碰了陆云婉的衣服。

“小雪。”安一欣招呼一声。

“喵。”小雪欢乐地叫了一声，天蓝色的眼睛中光芒闪烁，看了看站在门外小路上的陆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