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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梯边上，反攀爬的钉刺板已经放了下来，子弹打在金属的尖刺和钢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随后被弹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殿下，我们到了。”汉斯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然后斜斜地靠在反攀爬板上，用自己已经千创百孔的身体挡住了钉板下面露出的一小截悬梯。

　　　　越来越多的鲜血从他脚下四处流淌，他用已经微弱到几不可闻的气息，支撑着自己庞大的身躯，守护着乔拉通过最后的一段危险区域。

　　　　“殿下，快上去。”奎克抱着乔拉飞快地转了个身，扶着她上了悬梯。

　　　　“可是汉斯……”乔拉浅绿色的眼睛里噙着泪水看着气息越来越弱的汉斯。

　　　　“殿下……欢迎登机……”汉斯挣扎着道，又有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大腿，他的身形微微一歪，随后又强撑着站直，继续挡住这一小截悬梯，仿佛刚刚只是不小心被蚊子咬了一下似的。

　　　　“殿下，快走，汉斯终将在无尽炮塔的照耀下回归荣光。”奎克用力推了一把乔拉，“不要让他的牺牲毫无意义！”

　　　　乔拉咬了咬牙，抬起手臂用力擦掉了刚刚滑落的泪珠，快速地朝着赫克托号的机舱爬了上去。

　　　　“愿无尽的炮塔照耀你前行。”奎克左手抓着悬梯，右手五指张开，重重地拍打在自己的左胸前，两撇胡子抖得很厉害。

　　　　“愿无尽的炮塔带给殿下最终的荣光。”汉斯气若游丝地道，“团长，如果有机会的话……麻烦告诉安妮，我爱她……”

　　　　“……”奎克用力地点了点头，也沿着悬梯爬了上去。

　　　　罗尔跟在最后，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刚穿来的时候就搬了两具尸体，还看着黑色三连星中的一个车长在化身人形火把之后，在他面前用手枪崩掉了自己的半边脑袋。

　　　　但是他从来没有面对现在这种场景，他没有体会过失去某人的感觉。因为他是孤儿，从来都没什么有什么失去的。

　　　　尽管汉斯在他的印象里仅限于在摇晃的鸦巢上天女散花，但他的脑袋里依旧是一片空白：我该说些什么？我不计较你拿枪口戳我后脑勺这事了？这肯定不合适啊！人家可是给你当了一路的人肉盾牌啊！该死的，我到底该说什么！

　　　　他抓着悬梯的手还在不住地颤抖，汉斯逐渐放大的瞳孔，苍白的脸色，决然的神情和千疮百孔依旧屹立不倒的身影在他的视线里越来越大。

　　　　“谢谢……你来报信，替我，保护好殿下……”汉斯轻声道，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他的身体渐渐软倒在地。

　　　　猎熊者的子弹终于突破了这道最终的防线，擦着罗尔手臂飞了过去，带走了一大块皮肉。

　　　　但是罗尔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快上来！”奎克用力踩了罗尔的肩膀一脚。

　　　　罗尔像是从梦里猛地惊醒过来，他咬着牙，被藤蔓磨得血肉模糊的手牢牢抓住了金属悬梯开始了攀爬。

　　　　即便有悬梯有防滑的锯齿，罗尔依旧觉得手脚打滑，一定是因为沾了太多鲜血的原因。

　　　　“上来。”一只粗糙的，满是黑色油泥的大手从伸了下来，罗尔下意识地一把抓住，被用力地拉上去。

　　　　“哗啦哗啦~”金属悬梯被收了起来。

　　　　“砰！”舱盖盖上了。

　　　　“吱嘎吱嘎~”有人在转动圆形的隔舱锁。

　　　　子弹的呼啸连同汉斯苍白的遗体一起被隔绝在了外边。

　　　　罗尔的耳朵里依旧灌满了嘈杂而意义不明的声音，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霍齐用力踢了他一脚：“会操作速射炮吗？”

　　　　罗尔并不会，他只操作过系统改装过的诺马洛克，但是他依旧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炮在哪里？”

第64章　他没说谎？（）　
“跟我来！”老攻城狮沙哑着嗓子道，又顺路踢了一脚正撅着屁股，透过观察孔朝外开火的炮手，“回你的炮位上，压力会有优先应所有副炮和速射炮！到时候干他娘的！注意，不要齐射，用轮射！”

　　　　“是，机械长！”那人从观察孔抽回步枪，抱着就朝机舱后面跑去。

　　　　“可是，霍齐大师，为什么不现在就开炮？”罗尔好奇道。

　　　　“赫克托号上所有的火炮调整射击角度和供弹都需要蒸汽压力助力。”霍齐气呼呼地道，“不然我早就开火干他娘的了！还有，我不是什么大师。”

　　　　罗尔不在出声，低着头跟在老攻城狮身后前往速射炮的炮位。

　　　　他看到驾驶台的位置，乔拉已经坐在一堆操纵杆和阀门面前了，而奎克则像一柄标枪似得站在她身旁，背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抓住左手的手腕，似乎强忍痛楚般的颤抖着。

　　　　他的后背已经被鲜血浸透了，除了汉斯的，还有他自己的。

　　　　“盯着他一点儿。”奎克突然转过头来对霍齐道。

　　　　“知道了。”霍齐摆了摆手，“科奥，你也过来！”

　　　　名叫科奥的年轻人也抱着步枪跟了上来。

　　　　速射炮口的位置在赫克托号的腹部，从侧边的通道可以快速滑下去。

　　　　霍齐让罗尔站住，随后命令科奥搜一下他的身。

　　　　“有必要吗？”罗尔面无表情地道，但是他感觉到自己意识正在逐渐恢复，他很快又是他自己了。

　　　　“奎克说有必要，就有必要。”老攻城狮道。

　　　　“这是什么？”科奥从罗尔的口袋里摸到一个硬硬的像是弹头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正是贾尼尔人那群黑色怪鸟朝着诺马洛克突突突时，留在边上松软泥地里的黑色的，像是种子似的玩意儿。

　　　　“喷射鸦？”老攻城狮拿过来一看，脸色都变了，“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我跟奎克和乔拉都说了，我碰到了贾尼尔人，他们都不信我。”罗尔摊手道，“不然我为什么要急着赶来报信。”

　　　　“这里怎么会有贾尼尔人？”老攻城狮眉头拧成了一个纠结的川字。

　　　　“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碰到了，一个飞艇似的玩意儿，但是比王国的飞艇要小很多，上面的气球还有恶心的触手，这些黑乎乎的……喷射鸦，就挂在吊篮下面。”罗尔比划着道。

　　　　“为什么不早说！”霍齐生气道。

　　　　“你们根本没给我机会说……”

　　　　“赶紧下去，一人负责一门速射炮，压力一上来就轮流开火！注意不要打中赫克托号的关节！也不要齐射！”霍齐急忙道，最后还不忘交代科奥，“盯着他，如果他又什么异动，干掉他！”

　　　　“是，机械长！”科奥猛地并拢双腿，脚后跟磕在一起，发出“啪”的一声。

　　　　谁知霍齐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脑袋上，训斥道：“下次再敬礼，我就让奎克把你踢出去！”

　　　　“是，机械长！”科奥低着脑袋应了一声，抱着步枪就从一侧的滑到溜了下去。

　　　　“你也赶紧下去，在压力彻底升足之前，对那帮狗娘养的保持火力。”霍齐命令道，目送着罗尔也钻进了滑道，这才匆匆走向霍齐和乔拉所在的驾驶舱。

　　　　“我们还不能动用主炮，只能用速射炮先挡着。缺乏压力的情况下，一轮齐射就能毁掉赫克托号的关节。”霍齐站在两人身侧道，同时掏出了从罗尔身上搜出来的黑色种子，“另外，那小子带来了这个东西。”

　　　　“他没有说谎？真的遇到贾尼尔人了？他为什么当时没拿出来？”奎克看着黑色的种子眉头也皱了起来，“只是贾尼尔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影子山脉。”

　　　　“你给他拿出来的机会了吗？”霍齐反问道，“听他的描述，似乎是碰上了一艘攻击艇。”

　　　　“攻击艇不可能离开母艇单独行动，那东西养不活自己。”奎克沉吟道，“究竟是哪一艘母艇溜到这里来了？”

　　　　“随便哪一艘我们独自都没有办法对付。”霍齐道。

　　　　“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然后立刻回影月镇再做打算吧。”

　　　　“你准备怎么处理那小子？”霍齐问道，“你不是挺喜欢他的，怎么现在要打要杀的？”

　　　　乔拉也赶紧竖起了耳朵。

　　　　霍齐不问还好，一问奎克脸都黑了：“他发现了殿下的秘密，居然还敢压在殿下身上……两次！”

　　　　“发现了殿下的秘密，那就让他立下誓言，加入塔瓦顿卫队呗。”霍齐一脸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生了的表情道，“至于把殿下……”他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的奎克，最终没敢把话说完。

　　　　“那是意外，他在帐篷里那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我。”乔拉赶紧争辩道，“而且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奎克沉着脸不说话。

　　　　“你先去包扎一下吧。”霍齐叹了口气道，“地上都是血，擦都要擦半天。”

　　　　“老师，您受伤了？”乔拉惊道。

　　　　“我没事，被穿过汉斯的子弹划破了点皮。”奎克依然站得笔直，“这点伤都要去包扎，会被汉斯嘲笑的。”

　　　　“汉斯是个好小伙子。”霍齐也低下了头，“听说快跟那个爱唱歌的丫头结婚了。”

　　　　“她叫安妮，跟殿下同名，园丁的女儿。”奎克淡淡地道，“但是听到殿下的召唤，他想都没想就放弃了所有的东西，登上了赫克托号，包括他自己的生命。当时殿下首次登机的时候，就是他扶着绳梯，迎接殿下的。”

　　　　“愿他在无尽炮塔的照耀下安息。”霍齐和乔拉目光含泪地齐声道。

　　　　“所以那小子？”霍齐又哪壶不开提哪壶。

　　　　“等我们熬过这一关再说，我预感，这一次我们会有大麻烦。”奎克道。

　　　　……

　　　　罗尔一路滑到速射炮舱，这是一个长圆形的舱室，两门两联装速射炮被笼罩在两个独立半球内，中间有仅供单人猫着腰通过的通道。

　　　　舱室两头各有一个向上通道，一个是快速进入炮位的滑道，另一个则是离开炮位的铁梯。

　　　　科奥面无表情地占据了靠近铁梯的那一个炮位，这样罗尔想要出去，势必要先通过他的炮位，而那杆步枪就放在他手边随时可以拿到的位置。

　　　　这点距离，他可以轻而易举地一枪把罗尔的头打烂，就像敲烂一个西瓜。

第65章　赫克托号攻防战（）　
外面的枪声已经停了下来，熊爪盘着腿坐在自己的帐篷里面，身上被麻绳捆得严严实实的，活像个大粽子。

　　　　他的车组连他在内一共六个人，其中两个反剪的双手手腕上同样绑着麻绳，正面朝下伏倒在他面前，汩汩的鲜血已经从他们咽喉处的伤口往外流了很长时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帐篷内的血腥味重得吓人，熊爪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同伴的血闻起来味道会更重一些，或许一辈子都很难再摆脱这味道了。”

　　　　帐篷的门帘被猛地掀了起来，一阵夜风卷着浓烈的硝烟味冲了进来，顿时把血腥味冲淡了一下。

　　　　鬣狗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看来你没有得手。”熊爪咧着嘴笑了起来，露出残缺的门牙和一嘴的鲜血，“怎么？不小心把你的狗尾巴露了出来？”

　　　　“闭嘴！”鬣狗一拳打在熊爪的脸上，熊爪侧了侧头，毫不在意地朝地上吐了口满是鲜血的唾沫和一颗后槽牙。

　　　　“千算万算，结果杜尔纳和山德两人的车组迟迟没有消息，生死不知；赫克托号又突然启动引擎，让你不得不提前发动，最终功亏一篑，连人家舱盖都没摸到。”熊爪嘿嘿嘿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