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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光泪(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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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王叔还在他经过时,大大力的拍着他的肩背,哈哈大笑。
  “王叔,您说笑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说着,只是拎着那油嘴滑舌的麻烦继续大步往前走。
  “啊啊,慢点、慢点,少爷,我要跌倒了!”麻烦嚷嚷着,脚下踉跄了一下。
  他二话不说,将那多嘴多舌的麻烦整个往上一提扛到了肩头。
  “哇啊——”麻烦怪叫一声,死命的扭动,“你做什么啦?!”
  “少爷,你是要带小银子去哪?”
  他再度扬起了嘴角,瞧着发问的长辈,微笑回了一句。
  “茅房。”
  众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瞧少爷已扛着惊愕得大眼圆睁的小银子,如风一般大步走过,离开了卸货的大伙儿,直直朝那在偏僻角落的茅房走去,然后拉开大门,把小银子给扔进了茅房里,再砰的一声,将门关了起来,还伸手握住了门把。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停下了动作,呆看着那间茅房,和那位天下知名的大少爷。
  寂静充满了整个后院,跟着茅房那儿突然传来急切的敲门声,打破了沉寂。
  “少爷,你做什么?快把门打开!这儿臭死啦!”
  “不是要撒尿?快撒啊。”风知静一手握着门把,不让里头的麻烦开门,只看着茅房被敲得砰砰作响的门,冷冷的道。
  “咦?”小银子僵了一下,忙道:“我、我撒过啦!你快开门啦!”
  “撒过了?我没听到声音啊。”他气定神闲的说:“想撒尿就快撒,别憋着,那么大还尿裤子,很丢人的。”
  拍打茅房门的声音蓦然停了下来,尴尬的寂静再次出现。
  大伙儿正想着小银子惹毛了少爷,后续不知该如何收尾,就在几位老大叔想着是否要上前劝说之时,突然间,几个耳尖的,听到了撒尿声。
  “嘘嘘……嘘嘘……嘘嘘嘘……”
  那是撒尿声没错,但却很假,因为那是小银子用嘴装出来的嘘嘘声。
  顿时,几位大叔笑翻了过去,其他兄弟不敢太嚣张,忍不住也转身偷笑,憋笑憋得都快内伤了。
  “好啦,我撒尿了!你听到了,快放我出去啦!”
  茅房门再次被人猛拍打着,风家大少爷握着门把,抬眼看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无奈的想着,他真的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只要事关这天大的麻烦,再简单的事都会变得很复杂。
  “少爷!放我出去!少爷——对不起啦,我错了,少爷——”
  他低头打开了门,而那个聪明又讨人厌的麻烦瞬间从那茅房里捏着鼻子冲了出来,飞奔到几大尺之外才松开鼻子,对着自己口鼻卯起来扇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我的娘呀!真他奶奶的臭死我啦!”
  这不雅的词句,让风家少爷的眼角又抽了一下,终于直接开口教训:“嘴巴放干净一点。”
  “可是真的很臭啊!”小银子霍地转过身来抗议。
  “是吗?胡乱造谣的嘴也很臭。”他上前一步,低头眯眼,咬着牙关道:“我以为既然如此,你应该会很喜欢茅房才对,大小姐。”
  闻言,小银子黑瞳睁得大大的,然后也跟着把脑袋凑过来,悄悄说:“少爷,我以为你说过不想让人知道我是小姐耶。”
  “我是不想让人知道,我还怀抱着希望,希望有一天能把你嫁出去。”他着恼的低斥:“所以,拜托你,有些姑娘家的样,别成天把屎尿脏话、金枪不倒的挂嘴边。”
  听到这,黑瞳中眸光一闪,忍不住举手辩解:“我只说了尿,可没说屎啊,况且风家老爷金枪不倒是事实啊。”
  他额上浮起的青筋跳动了一下。
  见状,她突然伸出了手,来回搓着他额角暴凸的青筋,好像这样摸一摸、搓一搓就能把它抚平似的。
  “欸,好啦、好啦,少爷,你别生气了。”她将小脸凑到他眼皮子底下,嘻皮笑脸的道:“虽然你现在听我这样说,会觉得我很像在胡说八道,但你担心我嫁不出去,我也担心没有人要嫁你啊,所以我当然得把握机会替你说说好话,做点保证。瞧,经过我方才那一番话,保证人家对你的印象,十有八九都是好的。”
  瞧眼前这古灵精怪的丫头,他到嘴的责怪,一时间还真没了去处。
  她的手,还在他额角,带来一抹微暖。
  他黑眸一黯,蓦然直起身子,抬头退了一步,收起了脾气,冷淡的道。
  “我不需要这种保证。”
  他的退后,让她的小手僵在半空,可她神色不变,依然挂着笑,只将小手拍上了他厚实的肩头,哥儿们似的拍着他,摇着头道:“欸,少爷,你就别逞强了,要是你不需要,你现在早就娶妻生子啦,对不?说你上花楼,总比人家误以为你有断袖之癖好啊,至少现在,大家都确定你不——”
  话至此,她忽地顿了一下,竟然再凑上前来,古灵精怪的偷偷又问:“你是不好男色的,对吧?”
  他无言瞪着她,额上那原本已经消失的青筋,又隐隐冒了出来。
  “呃,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瞧着他铁青的脸,她僵笑了几声,再笑了几声,又笑了几声,然后终于收回了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匆匆改口道:“啊,我饿了耶,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少爷你才刚跑船押粮回来,应该也饿了吧,我去帮你要点吃的——”
  话没说完,她已经转身开溜。
  这一次,他没有阻止她,因为他真的很怕自己会忍不住拿绳子将她捆起来,再塞块布在她嘴里,将她吊在粮房里晾个三天三夜。
  瞧着她嘻嘻哈哈一路和人说笑过去的背影,他实在很怀疑,她会有嫁得出去的一天。
  身为凤凰楼的风家大小姐,她尚未及笄就已有人来说亲,在那之后,前来提亲的人更是人满为患,但所有的亲事,从来不曾成功过。
  之其一,是风家老爷夫人挑女婿的条件太过严苛。
  之其二,就是这位大小姐的行为举止,完全没有半点姑娘家的样子。
  以往他有间暇顾她时,她还多少有所顾忌,等他出了门,待回神,一切已风云变色,因为老爷身有旧伤,夫人无暇多顾这唯一的孩子,对她心怀愧疚,不觉间竟宠得她无法无天。
  那对夫妻非但让她男装打扮在外乱跑,甚至还假造了小银子这个假身份,说小银子是风家远房的亲戚,因为父母双亡,特来依亲,要大家当小银子是小少爷。
  她从小就爱玩,身为娃儿就常乱事了,这一当男孩子放出来,完全就是脱缰野马状态,成天尽惹麻烦。
  这种事,当然瞒不了多久。
  扬州城内,只要有点心眼的,都早已晓得风家小姐的夸张行径,但她可是凤凰楼的大小姐,大多数人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当今王公贵族也常有女眷光明正大的男扮女装出门游玩,因此大伙儿也对这事见怪不怪了。
  只是他可从没听过有哪个公主千金会跑去花楼找姑娘,包下画舫游船河,或者到赌场和人赌博,结交江湖豪侠、市井流氓。
  虽然她怪异行径传闻很多,但她容貌姣好、家财万贯,还是有些不怕死的豪门少爷接二连三的上门提亲,但她对那些人丁点兴趣也没有,整天只会扮做小子在市井里瞎跑。
  她不小了,却总还让他提着心。
  阳光在绿柳间洒落,他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将心思从那丫头身上收回来,大步走回粮行,和掌柜的确认这回的船货。
  粮行里,人来人往,很快的又恢复了忙碌的景象。
  而那说要去替他找食物的风家大小姐呢?
  当然,她不曾再出现。
  不过,午时,他的桌案上确实出现了一碗凉面,和一壶冰透的枸杞菊花茶。
  面,是新鲜小麦现揉的手拉细面,搭上一些甜瓜丝,一大匙胡麻酱。
  面碗是黑的底,红的边,素白的面搭上青丝黄酱,盛在碗里分外鲜明。
  菊花,理所当然是上好的贡菊。
  小小的菊花,开在白瓷碗里,红红的枸杞轻轻点缀,透着一抹凉意。
  人,他是没瞧见,他忙得才刚能坐下而已,但他清楚知道这东西是谁弄的。
  凤凰楼里,虽不乏能人巧匠,但人人都知道,他向来吃得随便,没有丁点雅兴闲情。
  只有她,会这般坚持。
  看着那碗面,和那菊花茶,他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凝望着那在杯中盛开的菊花,仿佛听见她银铃般的笑。
  不自觉,心微暖,淡淡甜。
  搁了笔,他举起筷,慢慢的,在夏日微风中,吃了那味道粗犷中带着纤细滋味的面,喝了那让人暑气全消的茶。
  第2章(1)
  一日将尽,弯弯的新月,上了枝头。
  热瑟的清水,哗啦哗啦的从墙上的石虎口中流出,淌入宽广的浴池里。
  这池子很大,长宽都数十大尺,足足能让五个大男人在里头躺平。
  浴池旁的灯火稳定地在琉璃罩里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蒸腾的热气,充满一室,教澡堂里的事物忽隐忽现,瞧不太真切,但依然能隐约看见,一名体魄强健的男子半坐仰躺在浴池的最深处。
  他双手交叠在结实的腹部上,赤裸的身体泡在热水之中,仰着的脸半覆着微温的湿毛巾,只露出了口鼻。
  热烫的水,让男人一点一滴的放松了下来。
  当四下皆无人踪,疲倦直到此时,方略微显露出来。
  水波荡漾着,围绕身旁。
  恍惚中,似回到从前过往,听到了娇嫩的语音轻响。
  货分为三等,十合为一升,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斛……
  “阿静、阿静,我念的对不对?”
  “嗯。”
  “你有在听吗?”
  “货分为三等,十合为一升,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斛。”
  大男孩张嘴淡淡的重复之前入了耳的话。
  春的夜,风微凉,淡淡花飘香。
  一灯如豆,将桌案书册照亮。
  “你在看什么?”
  小小的脑袋瓜,晃了过来,好奇的趴在男孩前方,眨巴着乌黑的大眼问。
  “孙子算经。”他头也不抬的回答。
  见他看得那么认真,她抛下了前些时日他抄写的宣纸,歪着头瞧他身前那本书册,一头乌黑长发垂落几许,她忍不住自顾自把看到的字念了出来。
  “九九八十一,自相乘,得几何?答曰:六千五百六十一……”念到一半,她拧起小小的眉头,伸出手指指着那个很多笔划的字问:“这个字怎么念?”
  他瞄也不瞄,直答道:“术。”
  “树?柳树的树吗?”她瞅着他再问。
  “算术的术,但和柳树的树是同样的音。”他说。
  她点点头,慢慢的继续念:“术曰:重置其位,以上八呼下八,八八六十四,即下六千四百于中位。以上八呼下一,一八如八,即于中位下八十。退下位一等,收上位八十。以上位一呼下八,一八如八,即于中位下八十。以上一呼下一,一一如一,即于中位下一。上下位俱收,中位即得六千五百六十一。”
  她念完一般,蓦然停下,紧揪着小眉头。
  奇怪,明明上头每个字她都认得,可凑在一起,她却一句也看不懂。
  她不甘心的盯着重复一看再看,看了好久好久,久到两粒眼珠子都斗在一起了,却还是有看没有懂,这才死心抬起头,闷声问。
  “什么意思啊?”
  终于,年岁稍大的男孩抬起了眼,看着那才六岁大的女娃儿,她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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