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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城兄的女人 阿蛮-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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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老抬起缠着纱布的手,气急败坏地嚷,“等一等,小伙子,俺刚才皮痛得闪岔了眼,无心留意退路,反倒被你吃了,不行,不行,你得让俺重新下过。”
                 “霍老,起手无回大丈夫。”雷干城笑笑地提醒他。
                 “俺媳妇儿子背地叫俺死老头子,大丈夫这条规矩不适用在俺身上。”
                 霍老也不管这是今天第几回赖皮了,坚持要雷干城把棋子撤回去,重新走过。
                 雷干城这回不依,“如果霍老肯把对付我的这种意志拿来对付病魔,并且按时服药的话,绝对能长命百岁。”
                 “俺呸你这小伙子胡说八道。你生来俊,仗着一张能说善道的油嘴就把一个个密斯和老老少少的病人哄得心花怒放,俺可不吃你这套。”霍老豁达地说:“俺今年八十一,该享的福享了、该造的孽也造了,好女人、坏女人统统抱过,就剩这把老骨头等着喂自己的细胞。俺这个人很认分,早早跟老天爷买好火车票,时候到了,列车进站,就该知趣跳上车对号入座,不然下班车找不着空位,可要折煞俺了。呜呜!才说着,俺这皮又痛起来了。”
                 “是吗?既然看得这么开,下棋时为什么还跟我斤斤计较?”雷干城撤去棋盘,起身将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推往病房,“你该吃药了。”
                 “不吃,两个小时前才吞过药。”霍老固执地反抗,仍是堵不住嘴边的痛楚:“俺答应带你去看俺收藏的画作,咱们现在就出院去取,以免日后没机会。”
                 原来霍老是台湾当今水墨画坛的知名大师,曾旅居巴黎、西班牙、塞尔维亚、马德里及大陆桂林,年前病发后,才被子嗣说服回台湾静养,短短一个月间,和常跑慢性病房及安宁病房陪患者聊天的雷干城结下不解之缘。
                 “我跟你保证,会有时间的。”雷干城不顾霍老反对,和守在一旁的特别看护交换眼神后,让她接手喂药的事宜。
                 他颀长的身躯刚拐过护理站,便看到佟玉树神色凝重地跟一位背着自己的长发女郎说话,那熟悉纤细的身影即使蒙着一块纱也教他心悸。
                 他等自己稳下心后,走近这对兄妹眼前打招呼,“玉树,你巡完房了?”
                 他侧头看了佟信蝉一眼,诧异地说:“信蝉,你把马尾辫放下来,我没定睛看还真认不出来。”
                 她仰头怔怔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得不到她的回答,他一如往常,不以为忤地掉转过头,对佟玉树说:“我有事,现在已迟了,得用赶的。”然后对她笑了一下,转身就要走。
                 佟玉树见妹妹无助的样子,帮腔了,“等等,阿城,信蝉有事跟你说。”
                 雷干城看了眼表,嘴边堆着歉意,委婉地说:“是吗?真不巧,我跟一位画商有约,现在赶时间。这样好了,我另外找个时间打电话给信蝉,届时电话上聊。”
                 他双目转挪到那对快要淌出泪来的眸子,礼貌地征询,“你说好不好?”
                 在佟信蝉能回话之前,佟玉树及时插话进来,“何不让信蝉陪你一起去也好有个伴?”
                 雷干城撤去了笑,冷冷眄了眼跟他唱反调的佟玉树,“信蝉也许会觉得逛画廊无趣极了。”
                 “不会。”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后,说:“除非你不要人陪。”
                 雷干城没答腔。倒是佟玉树反应强烈,鼓励地拍了他的臂,“他怕无聊,最喜欢人陪了,一定欢迎你的。”
                 雷干城也不跟他翻脸,挺绅士地往佟信蝉靠过来,要她勾着自己的臂,机械似地领她走入空旷无人的电梯。电梯下滑到一楼的这段时间,门是开了又关,人是进了又出,两人的臂像飘在失重真空中的连环套般悬在角落,又像被人强搭在一起的蜡像人,无语地瞪着天花板,除非人挪,恐怕得僵在那里麻上一辈子。
                 幸而楼就区区这么高,到达一楼时,他们被一群急于涌入电梯的人给冲撞开来,此后他没有再做护花使者的意思,她也不便露出弱不禁风的模样。
                 走上大街,他不睬计程车,两手插着裤袋慢踱到公车站前排队候车,佟信蝉怅然若失地跟在他屁股后,想着他刚才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赶着赴约分明是推拖之辞。
                 不及一秒,公车来了,他遵循女士优先法则让她先上车,人虽多,但还是有两处零散的位子可坐,只是两人中间恰好隔了一条走道,以现在的情况来说,除了没有剑拔弩张外,将那条走道说成楚河汉界并不为过。
                 佟信蝉见状不免沮丧,真切感觉到他是故意疏通自己,不想公车走了一段路,当她身边的乘客下车后,他又一刻不等地起身来到她眼前,要她往窗边挪一挪,接着一屁股地紧挨着她落坐,默默无语良久后,他才轻喟一声,谨慎地握住她的手随意往他的心口搭。
                 她随之颤了一下,五指处的余震连带触动他的心。对于这个情况,她没有启齿问,他也没有开口解释动机,反正两人之间的了解与关怀总是默默进行,十多年来各行其道,不求回报,除了你好、我更好挂在嘴边敷衍别人,和她假装张李如玉的那几次外,两人还是头一回坐得这么近,现下若捡一个人多的地方进行沟通,那真是要白白演一场荒腔走板、词不达意的话剧给人看。
                 后来,是佟信蝉的肚子饿得拉警报,咕噜咕噜地打破沉默,也破坏了默契,以至于接下来的对话十句里有七句是勉强轧上的。
                 “我今天回XX中学去了。”她说。
                 “哦!”雷干城将问号卡在喉咙里,狐疑则是挂在睫毛下的眼底晾着。
                 “去找当年你埋掉的那枚蛹。”
                 雷干城沉默好久,睨了身旁的她一眼,“什么蛹?”
                 “蝉的蛹。”
                 他有埋过蛹吗?雷干城想了一下,浮光掠影的记忆像是一场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梦,虚渺得很。但既然她说有,大概是有吧。“结果你找到了吗?”
                 “当然没有。倒是有一只雌蝉掉下来,摔死了,树上的雄蝉嗤嗤地叫,听来好不幸灾乐祸。”
                 “那只雌蝉就算不掉到地上,雄蝉还是要照叫不误的,这是天性。”
                 “说起天性,你知道蛹的英文专属名吗?”
                 “我一来不是外国人,二来不是昆虫学家,区区小民我怎会知道?”他低头扳开佟信蝉的指头,注意到她龟裂的小指甲上尚有一小斑未清去的蔻丹,忍不住顺手替她抠了抠,“来吧!就告诉我,我洗耳恭听着。”
                 “这丑陋的玩意儿叫Nymph,时机成熟时会先探出脚来,拖着蛹壳爬出地面,然后顺着树根树干一路爬到枝头,蜕变成虫。很不凑巧地,希腊神话里半神半人的少女也叫Nymph,实在不恰当。”
                 “半神半人的少女!”雷干城重复她的话,笑眼打量她,“那不就是精灵了吗,精灵不都该是美丽难捉摸,阴阳怪气又爱恶作剧的吗?怎么会不恰当呢?”如果有旁人以为他在讲昆虫唯美学的话,不用拉铃就可以直接跳车了。
                 但佟信蝉太专注于如何跟他坦白自己欺骗他,以至于听不出他是在挖苦她这只“蝉”
                 的童年,努力想把话题导回预先想好的轨道上。
                 “也不见得,有些精灵不仅长得丑,心也邪恶得很,专门扮成人样来骗人。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得跟你解释清楚……”
                 “那你还是别现在告诉我,”雷干城轻声打断她的话,随即拉着她站起来,“因为我们坐过站了。”
                 十分钟后,两人在师大附近跟着购物人潮缓缓前进,佟信蝉没吃午饭就跑出来,晃到现在太阳正要落下山,肚子早饿得慌,以至于经过一摊传香的烧烤店时,频回头顾看。
                 雷干城停下脚步,走回那个烧烤摊,略过一些黑压压的头对老板叫了一声揵0“小江!你这摊大排长龙,生意好得可从师大买到台大去了。”他也没夸张,不以距离取胜,只是省了“学生”这个单位词罢了。
                 小江嘴角叼着一根烟,瞥到雷干城,本是蹙眉煽风的脸马上绽出喜色,回喊了,“大哥,大哥!今天你抽空来这里,可见我这里生意好,今是托你的福。”
                 雷干城掏出一张纸钞,偷偷塞给小江的儿子,回头对小江说:“两份烧烤,一份原味,另一份超辣,我不赶时间。另外,这位小姐寄放在你这里一下,我马上回来。”说完低声跟佟信蝉解释他去买冷饮,留下她呆站在一旁看着小江干活,见他把好几串涂了又涂的超辣烧烤塞进袋子里后,嘴也不禁麻起来。
                 十分钟后雷干城现身了,手上多了饮料和水果。
                 小江要把食物递给他,佟信蝉忙接了下来,解释说:“他东西多,我来拿就好。”
                 小江见了乐翻天,烟一拔,扯着嗓门吆喝,“小姐,对啦,就是要这样温柔体贴,我们大哥是盖高尚的,英雄配美女,是侠骨柔情,天造地设!”
                 被人当街取笑,她脸红得不得了。
                 雷干城要小江少拿他来练习造句,专心烤东西去,免得焦了,然后领着佟信蝉继续往前走,并递给她饮料打算换回烧烤。
                 她将原味的那袋串烧塞给他,自己反倒吃起辣的那份。
                 他讶异地瞥了她一眼,“你不是吃不得辣吗?”
                 佟信蝉舌滚着一口火焰的食物,辣进五脏六腑后又往上反攻到头顶,眼泪鼻水都流出来,却依旧好强地说:“我能吃的,也……爱吃得不得了。”
                 说完不顾破坏形象,当街以手搧着嘴。
                 只要跟辣扯上边,她是一点也装不来,这串烧跟当年的辣泡菜比起来还算小巫见大巫。
                 雷干城明白她这招“以身试法”的用意,将吸管凑到她面前灭火,调侃她:“你这不是虐待自己吗?你哥到底说了多少我的事给你知道?”
                 其实以雷干城的个性来说,即使说了也不会怎样,但佟信蝉在他面前总是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成熟不起来,他平常对别人的刻薄与无情,一转换到她眼前顿时厚软下来。
                 “他根本没时间说。只是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吃太辛辣的东西,容易伤……”她说完,刻意闪避他的注视,急急往前走,不是因为害羞,实在是被情以堪逼到无奈。
                 他倒是很坦然,将她扳回来,抓过那袋辣串烧走到人行道旁,顺手往垃圾筒里一丢,“我口味重是经年累月下来的习惯,但要我少吃辣也算不上难,你只要开口就好,犯不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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