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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然！”他猛地大叫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力道猛地将他弹起，站在床上，居高临下打量眼前的二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残月身上，满面悲苦地看着她，面色沉重不已。“残月小姐，请告诉我……”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却扣动人心，“夙然，夙然现在在哪里？”

叹气，摇头，面上同样带着点点悲伤，残月缓缓将目光移到林峰正脸上，看着这悲苦的青年，她心中也是五味陈杂。

林峰正这是第一次看见残月如此悲伤，也是第一次看见残月如此犹豫。更深更重更令他无法接受的预感源源不断漫上心头，他艰难地抬手，指着残月，声音嘶哑、阴沉：“请，告诉我，好吗？”

闭眼，面上露出不忍神色，残月终于缓缓地开口：“小家伙，你做好准备，接下来我对你说的话对你而言可能是巨大的打击。”

巨大的打击？林峰正眼睑猛地一跳，心中那个预感更接近现实。他无法相信这预感，瞳孔放大到极点，紧紧盯着残月，心若被撕碎一般，然而他最终还是开口，说道：“请，请告诉我，我能接受。”话落一滴浊泪缓缓从他眼角划过面庞滴入一片透明的空气中。

低头，沉吟片刻，残月最终缓缓说道：“节哀顺变！”

“不！”抱头而泣，他眼中变得一片通红，巨大的绝望、痛苦漫上心头，令他不住后退，然后猛地撞上木墙，倒在床上。心死若灰，他，沉沉地闭上眼。

“痴儿！”

章七十七：因缘叹

飞雪，缓缓飘落在鬼医谷中，给这本温暖似春的谷底带来一种莫名的凄凉。

烟月寒站在窗前，看着屋外的飞雪，面色冷峻。

这时，一个红衣女子缓步走到他身后，停步，同样看向窗外的飞雪，幽幽叹了口气，道：“这是三百年里此地唯一下的雪吧。”

闭眼，沉默，衣袖向上一挥，那传来阵阵冷气的窗户便消失不见，整个屋子便完全与外界隔绝，而温暖的感觉也随之重新回到屋中。

烟月寒回身看着这个名动天下的逆仙派小姐，苦笑摇头，道：“错了，自从成魂魄被分那一刻起，这里就再也没下过雪了。”

“如此说来，”残月抬头，看着木制的屋顶，缓缓说道，“你这里下雪与否，还和那成仙人魂魄的完好与否有关。当年他魂魄分离，你这里就不再下雪，如今他魂魄重新相合，于是雪就出现在你这里了。”

“‘魂魄重新相合’？”烟月寒冷冷笑了一声，道，“娴婷啊，你说他魂魄当真相合了吗？”

“我不懂，还请敬爱的烟月叔叔指教。”残月说道。

烟月寒并不在意她的无礼，只道：“天庭中有一口大钟，名作‘查神钟’，反是有丧失法力的神仙重新恢复法力，天庭都会通过这钟感应到这些神仙的存在，并根据这神仙的情况做出相应的举动。如果这神仙是贬下凡间的谪仙，他们就会派人迎接其重回天庭；如果是瞒着天庭主动消除法力的神仙，天庭就会派天兵捉拿他们。”

“这我知道。”残月轻轻点头，说道，“烟月叔叔是想说，如果成魂魄重新相合，神力恢复的话，天庭就会派下天兵捉拿他，可如今并无天兵降世，那说明成魂魄还未相合，是吧？”

烟月寒闻言浅笑一下，道：“我这只是个形象的说明罢了。实际上你也知道，我方才已经施用法术令林峰正体内的灵魂暂时分离，阻止他力量和记忆的恢复，所以如今他的灵魂还算不上已经相合了。”

“烟月叔叔，其实你不用说这么多。”残月闻言幽幽叹口气，继续道，“前世今生，虚无缥缈，难以捉摸，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今生与前世并非同一个人，即便他真拥有成完整的魂魄，他也只是林峰正，而不是成。”

闻言烟月寒轻轻点头，却沉默不语。许久之后，他方感慨一声，说道：“他的情况怎样？”

残月知道他问的是林峰正的情况，于是缓缓叹口气，说道：“我已经将前因后果全部说给他听，而且还将沈夙然托我带给他的话告诉给他。他听了后情绪倒是稳定了不少，不过你知道遇到这种事，他纵然因我的话心里好受一点，也定还是悲痛欲绝，不过没表现出来而已。”

闻言烟月寒再度沉默。残月看着他的背影，眼睑低垂，看来对沈夙然的离去她也很难受。

“两个都是痴儿啊！”这个时候烟月寒突然感慨一句，面上露出点点颓色。摇头，他道：“也罢，人之常情，纵使是我也遇见这种情况也会伤心难过，更何况他呢。就让他自己静一段时间吧，我想他会恢复过来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残月点头表示赞同。

“娴婷，现在你们已经集齐了四件灵物，就差最后一件了。”这时烟月寒转移话题，缓缓说道。

残月低眉，看着地面的木板，说道：“你说我该去取最后的灵物了。”

“嗯。”烟月寒轻轻点头，“这次你要取的是‘冥界魂之源的泉水’。你可知它的来历？”

残月冷笑一声，道：“这我自然知道。冥界中所有水的来历无非两个，这魂之源正是其中一个，其泉水是冥界中最有灵气的物品了。你要我去找这泉水，也是因为它灵力充沛的原因吧。”

“当然。”烟月寒轻轻点头。

“唉！”残月突然叹口气，道，“烟月叔叔，冥界那种地方，岂是凡人可以去得的？你就这么忍心侄女我到那种地方去？”

“你这家伙！”见状烟月寒无奈地摇头，他知残月这是故意撒娇，却拿她没办法，只苦笑一声，道，“你不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吗？那冥界有何去不得的？”

“好吧，我去。”残月轻轻点头，然后说出一句令烟月寒哭笑不得的话，“不过叔叔你好歹要补偿我吧，嗯……我就象征性地从你这里拿点东西吧，也不让你出什么血本……你看三千颗金丹怎么样？”

烟月寒：“……”

“好了，”烟月寒轻笑一声，道，“不和你说笑了，我还有正事对你交待。”

“说吧。”残月嘴角微微扬起，笑道。

烟月寒便道：“我看那林峰正小伙子现在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便于到冥界取魂之源的泉水，所以我就打算只让你一人去即可。反正现在你们的大业也即将达成了。”

闻言残月轻轻点头，道：“我也正是这么想的，小家伙现在为沈夙然而伤心，我看三四个月之内是没法恢复的，带上他也是个累赘，不如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帮他取得泉水。”

“嗯。”烟月寒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残月迟疑一下，摇头道：“要入冥界，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则通过人间的酆都城的结界进入，二则使用‘碧落阵’进入。我准备使用碧落阵，就在此地进入冥界，也免舟车的劳顿。不过施展这个阵法需要时间，所以可能要等到七八日之后我才出发。”

似乎早料到残月会如此说，烟月寒轻轻点头，道：“好，就如此办吧。”

于是残月轻轻叹气，转身准备向林峰正的房间走去，去看看这可怜的青年的情况。然而这时她却看见赵鹏翔急急忙忙从林峰正房间中走出来，面上有些焦急。于是她立刻凝眉，道：“鹏翔，怎么了？”

赵鹏翔深吸一口气，看着残月，说道：“林峰正，不见了。”

“什么！”

章七十八：长江涛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古时之人用如此言语来形容江湖的壮阔，船行的平稳。

然而此刻的长江远没有这诗句中形容的那等广阔浩瀚，而江中的船行驶极为不平稳。

这是渝州东北处的一个小镇外的长江中。时值冬日枯水期，本应浩渺的长江此时缩减了一半的宽度，已无平日奔腾的气势，然而江中波澜却并未因水量的不足而减少。

“轰！”又是一声巨响，漫天的金光砸入水中，掀起一道道高过数丈的巨浪。一叶小舟便在这巨浪中穿行，颠簸不已。

这小船中坐着个一身麻衣的青年，此刻他面向长江，冷冷看着船外滔天的巨浪，无动于衷。这个青年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一头青丝随意披在肩上，更显他绝世的风采。然而这青年的表情却是极度凄凉，他眼中显出点死色，眉间透出无限哀愁，他呆呆望着巨浪，眼看这巨浪就要拍中自己的小船，却仍没有任何动作。

这青年正是林峰正。他逃出鬼医谷后漫无目的地向北飞去。他也不知为何要离开鬼医谷，为何要向这方向飞行，他只觉得冥冥间有个声音指引他前行，于是他随着这声音翻过十万大山，来到渝州。

莫名其妙地租下一条小船，莫名其妙地向北方驶去，他全然不知自己如此做的目的。如今坐在乌篷下，心里唯一想到的就是曾与沈夙然度过的每一个日子。

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亦记不清一起相互扶持走过了多少时日。他只知，在自己眼中，沈夙然的性命比自己的要重要千百倍，如果当时中毒的是沈夙然，他一定也会毫不犹豫牺牲自己救回她，可惜——中毒的是自己。

对伊人用的情越深，心里的苦、痛、不舍、折磨就越深。沈夙然离开他已经有三日了，这三日中，不管身在何地，他总忍受着对沈夙然的怀念之苦。“曾经海誓山盟，如今——”他低眉，喃喃道，“连‘天人相隔’都不如。”

是啊，天人相隔，好歹这世间还存有她的痕迹，而如今，林峰正找不到沈夙然，无论用何种手段也找不到她！想至此，他面色更加黯淡。

对沈夙然的怀念越来越深，种种痛苦对他的折磨简直快令他疯掉。他曾想过为沈夙然殉情，一了百了，可是他最终没让自己这疯狂的想法成真。

“珍惜现在，珍惜身边的每个人。”沈夙然的话还回荡在心间，他知道沈夙然定然不愿自己死去，自己殉情，只会令她的努力白费。

更重要的是——沈夙然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他若死去了，那沈夙然也算真的死了！

从思考中回到现实，他面上终于恢复一点血色，举手将迎面拍来的巨浪打成数片，然后仰头看着天空中仍在进行的缠斗，不由摇头。

“船家，天上是怎么回事？”林峰正淡淡问道。

此刻仍为刚才那巨浪心惊的船家闻言长长吸了口气，摇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里地处渝东，大门小派数量数量特别多，两个门派之间的打斗从来没有停止过。今天不晓得是哪两个门派打起来了。唉，听老人说什么‘城门失守，殃及池鱼’，大概就是我们这种情况。”话落他想起刚才林峰正一手将巨浪打碎的举动，便又道，“这位公子难道也是他们这种修道的？”眼中露出点点崇拜。

在这些平民百姓眼中，修道之人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对这些人他们自然崇拜至极。林峰正看见他的眼里的崇敬之色，微微笑了下，也不回答他的话，仰头向天空中打斗的双方看去。只见空中十余个身穿深蓝色服装的人将一男一女两个白衣青年团团围住，不断发动进攻，然而虽然在数量上占据绝对的优势，这些蓝衣人却只能在外围进攻，不敢靠近二人一步。而那两个白衣青年看上去道法十分了得，面对蓝衣人的进攻没有丝毫慌乱，有条不紊地抵挡他们的进攻，有时还趁对面攻击的间隙发动反击。不过他们毕竟在人数上落了下风，也不能及时逃出蓝衣人的包围。

这几人就如此僵持，又有数道金光砸落在江面上，掀起巨大的波涛。

林峰正冷冷看着这一切，随手消去向自己扑来的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