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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春仍在-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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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凌俊的脸庞已经变得消瘦苍白。



鸳帐之下,楚王司马玮静躺在宠姬身边,刚刚发泄过的身体全无一丝疲惫困倦,他双眼瞪着帐顶脸上全是阴沉之色。那宠姬本想和他调弄几句见这个样子也不敢再多做言语,悄无声息的睡了。楚王等到大半夜,外面响起锁子甲在走动间发出的铿哧声,不由脸上一振。



楚王府的守卫行动穿着都从军习,如此动静显是等候多时的消息到了。近卫心腹早得了令,收到消息径直到床前密报:“昨夜亥时董猛和御医程令受中宫秘派入太子府强行毒死了司马遹。”



司马玮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摆摆手让近卫退了。



第二日一早,司马兰廷假意上书进言:“汉时太子刘据起兵抗命,尚有主从轻减,说是罪不过笞。如今太子谋反之说尚未辨明,理应重选师傅,严教管制,若不悔改,再行废弃未迟。”同朝老臣、司马士族皆附言赞同。这时候,司马遹都快死硬了。



去宣诏的内侍立刻回报说发现太子畏罪已经服毒自杀,众臣哗然有泣声,一贯傻愣呆呆的司马衷见状都不禁露出惊痛之色。诸王和左右丞相震怒,请表彻查,事情果然发落到司马兰廷头上。



他是御史中丞,姓司马又和贾氏有亲,当朝再找不出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可昨夜秘事贾氏行止自然布置周全了的,连尸体都是今晨宣旨时才被人发现,从宫人身上其实问不出什么。知情的便是帮凶的,谁会轻易吐露?司马兰廷受了命立刻做出一番勤察的样子来,刑囚了东宫从人上百余名。



贾南风急了,一面假托慈悲首先奏请以王礼厚葬司马遹,一面派人笼络司马兰廷。之后司马兰廷果然上报:察无可疑。



贾南风心还没来得及放到肚子里,一日之后司马兰廷便着人告知楚王插手此事,有宫人翻供揭发事出当晚曾看到太医和黄门令出现东宫。



贾南风得此密报强制定下心来,即便贾谧力劝仍许司马兰廷以厚酬,采纳其计三管齐下一面使惠帝下诏盖棺定论,一面用王礼厚葬了本被废为庶人的司马遹,那翻供的宫人也突然“消失无踪”。



这场太子谋反案,眼看就这么落幕了。



一百十七同室操戈(二)



但实际上,对于司马兰廷、司马玮来说好戏才刚刚开场。



太子头七前一天,御史台曹役悄悄捉拿了毒死司马遹的太医程令和董猛。岐盛亲自刑讯逼得供词。



头七这天,群臣无不唏嘘有忿怒。司马遹虽然沉沦富贵,为人骄纵但从小便有聪慧之名,比他父皇不知强了多少倍,对于大晋朝臣来说不异于重振朝纲的希望所在。司马遹亡,也代表着很多人追求的希望消亡了。



司马玮趁群情激愤,借机召集三部司马左右二军,出示了程、董二人供词,矫称诏敕道:“贾氏专权,祸乱国家,淫恶昭著。废弑皇太后,无妇之道,一罪也;谋弑皇太子,无母之慈,二罪也。忠臣见遭诛戮,谗佞之辈反授权柄,致使天下之人皆谤今上不君,三罪也。天地所厌,人神共怒,今奉皇上圣旨,命我等入废中宫,汝等从命赐爵关内候,不从者夷其三族!”



这几条罪状,毒杀太子是真的,弑杀太后司马玮自己也算是帮凶,而世人都知道“今上不君”是他自己白痴,如今这也算到了贾南风头上,可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了。



左右二军就早为司马玮所收买。三部司马是武帝时期特置的官员,殿中将军、殿中司马督等职司责夜开宫内诸门,本就分隶左、右二军哪有不从之理。



唯一忌惮的是翊军和禁军。



翊军统领是司马兰廷的人言明了不会干预,既然无需顾虑,只余禁军而已。司马玮原想用暗杀之法对付张邵,但密谋时司马兰廷提及此事称暗杀之法容易打草惊蛇,不如御史台诱捕。司马玮对司马兰廷其实并不放心,但转念想到大家坐同一条船,司马兰廷断无放过敌人之理,和岐盛商议后把此事也交给了御史台。这日过了未时岐盛回报张邵已被管押,于是后顾尽去,万事俱备。



酉正,楚王一党引千余兵士突入宫中,一面把拒内外,宫人不得出入,一面召贾谧入宫。



司马玮亲自披甲执锐另领甲氏五百人往皇后住殿,出示矫诏杀后,谓:陛下赐金屑酒一壶,责汝自尽。



贾南风生性彪悍,犹不伏诛暴怒而起:“诏皆从我发出,这是何处矫旨?!”边斥责边反身入内以长秋殿守卫抵抗。皇后住宫长秋殿守卫不过区区二十余人,司马玮却一时未想到贾南风如此强横,被她逃入殿内阁楼上。



贾谧正在家内饮宴,没有丝毫戒备,应召而至。等过宫门,惊见甲丈如林,暗道不好掉头便往回跑,边跑边大呼皇后。可瓮中之鳖哪里逃得了,兵士追杀过去,还未赶至身后,前面有人发出箭矢一箭穿心而过。



射箭那人骑一匹墨黑大马,俊美容颜上全是冷酷之色,双眼闪烁出森然的光芒,此刻手挽强弓,一身银甲戴银盔,白色金线绣蟒的披风迎风飞展,宛如天神突临。



左军统领,楚王玮的心腹骆休警觉道:“齐王殿下何故来此?”按照楚、齐双方约定,司马兰廷负责的部分已经完成,此时是不该也不应出现的。



司马兰廷放马踱前几步,骆休被他紧盯着,那无声的注视像蛇毒一样,一点一滴浸透着他勉励维持的意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司马兰廷的银甲银盔在半沉的夜色中,反射出冷厉的寒光,周身散发的强大压力,排山倒海的倾压而出,骆休双双膝不禁微颤起来,强烈的恐惧使他紧张到了一触即溃的边缘,不得不狂喝:“不准过来!”



声尚未绝,司马兰廷闪电一般掠起,毒蛇已然吐信。



这一鞭凌厉至极又快又准,疾射骆休颈喉,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骆休便喷出一蓬血雾,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不过眨眼之间司马兰廷仍好端端的坐在马上,但左军统领骆休已经身首两处。



片刻后,众军士回过神来方认清统领被戮的事实。如此血腥的手段令人胆颤也激发了众人凶性,副统领张海带着几个兵士一跃而出举刀逼上。



司马兰廷身后却转出一人,手上拿的赫然是一面驺虞幡,喝道:“楚王矫诏杀后,尔等不可执迷盲从。”



驺虞幡与白虎幡是晋朝皇宫内非常之物。白虎威猛主杀,是督战之旗;驺虞是仁兽,以之解兵息战。两旗是皇权的至高体现,晋制最重驺虞幡,或用以传旨,或用以止兵,见之者辄慑伏而不敢动,乃一朝之令甲。



前殿军士见此旗一出,本就欲释仗卸甲,更见正门和侧门涌入数千人来,紫红色的兵士服外罩着雪亮的甲胄,执弓荷枪,步伐轻快,潮水般奔进,却不进击,沉着而坚定的形成合围之势。见这势头,左右军顿时慌了手,人人面色惨白,有的弃刀想逃,有的干脆跪下来投降,全无一丝抵抗。



长秋殿内内,贾南风近卫虽然勇锐,但好汉也经不住人多,很快被斩杀一尽。司马玮指挥军士上阁,将其推扯下来,按住便要强行灌入鸩酒。贾南风只手后宫心毒手辣,不知毒杀过多少人,手底下有多少冤魂。何曾想过也有今日?



她虽蛮横但毕竟也是妇人,眼看今日不得善存满脸泪痕悲泣不休,正在拼命推拒,突听殿外有人高声道:“请楚王殿下暂且住手。”



司马玮闻声一震,挥手让兵士稍待,抬眼看去一人领着数百军士快步进来。紫衫罩细麟甲,腰间系一柄长剑,脚蹬乌皮六合靴,走路一摇一摆不慌不忙。



贾后见此人来到,尚未考虑他不合时宜的态度,只觉救星到了,眼睛陡然一亮,呼道:“快来救我。”



司马玮眼睛陡然瞪大,眼角一抽,目中凶光四射。和贾南风满心喜悦截然相反,此时决然不该出现于此的人,让他惊惧万端,泛起一身冷汗。



“你——是司马兰廷的人!?”



一百十八同室操戈(三)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此时本应被监管于御史台的中领军将军张邵,微微一笑并不答言。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贾南风犹不知情,只当抓住了救命稻草仍高声呼救不止。楚王底下两个侍卫把她提起来左右开弓狠狠扇了几巴掌,用力摁在了地上,一头一脸的泥汗。可怜从来都高高在上的贾皇后只得由着侍卫们作践,再也不能挣扎反抗。



张邵见状皱着眉道:“殿下这也太过了,要命便也罢了,好歹还是该顾顾皇后的颜面。”



贾南风一震,不可置信的使命向张邵瞟去。



张邵优哉游哉的立在院中,一脸从容淡定,没有一丝担心顾虑,她想说什么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未明之声。这个从来俯首贴耳,不敢正眼看她的走狗,如今直直刺刺的看着她,淡淡的说:“皇后好走,齐王会为你报仇的。”



贾南风但觉胸中一擂,吐出一口血来,口里发疯似的胡嚷。



这时候她也明白过来了。



司马玮抿着嘴,眼中射出愤怒的火焰,他走过去挥开两个亲卫,一把拽起贾氏的头发反拧起她胳臂狠厉道:“你们别妄想坐收渔人之利!”



又招呼兵士:“儿郎们随我冲杀出去!”



士兵都没弄清现在的形式,只当张邵是来营救贾南风的,正欲呼应,宫墙上头“唰唰”站出层层叠叠的弓弩队,将整个院子围了个严严实实,那弓箭都上满了弦对准院中诸人。



“殿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司马玮气得发疯,他还算果敢,在士兵张皇四顾时断然下令退进殿内。这方一动,墙头上已经万箭齐发飞蝗般扑射过来,在“笃笃”的箭雨里,楚王的兵马倒下一大片,有被乱箭射死的,有被射穿了眼的,有伤到腿一时没死绝的,倒在地上哀嚎。



卫队护着司马玮向里躲避,进到殿内一看五百多人只剩下一半不到,大多负了伤身上脸上血迹斑斑。司马玮含恨咬牙:“想不到我司马玮会阴沟里翻船。”



“殿下,”旁边幕僚张司见他脸有绝望之色,安慰道:“咱们还有镇卫军和后置营的一万精兵……”



话音未落,殿外张邵高扬的声音传进来:“殿下这是何必,难不成还指望着其他人来解救?齐王带了翊军进宫勤王,另外许昌三万兵马此刻怕已经控制了镇卫军和后置营,我劝殿下还是莫要做多余动作才好。”



司马玮冷哼一声,他心里还有一个希望,后置营的一万精兵里编入了他武昌的子弟兵骁勇善战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但张邵的下一句话完全打碎了他的希望:“只要王爷投降,咱们看在岐大人故主的分上也不会多做为难。”



司马玮头脑一黑:“岐盛!”



他突然觉得心里透寒,如果连岐盛都是司马兰廷的人,那么他策划这一切是在多久以前?这是场多深的阴谋?



如果有岐盛,那后置营岂不是拱手待戮吗!



外宫宣武殿外黑压压跪了一地,司马兰廷气宇轩昂地“扶着”一脸苍白的胖球皇帝,迎接地动山摇般的高呼:“万岁!”



做戏得做全套,出师有名,才好堵天下悠悠众口。一朝内外,皇帝始终才是名正言顺的统治者,宗法的最高代表,不管他是不是一个白痴。只要他站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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